隔日，褚冥漾完全癱在床上躺屍。

颯彌亞早出門上課去了。

 

他這是色令智昏……吧？

腰好痛啊……

 

他是不是真的老了啊。

想想也是，他都三十了。

 

三十……他們在一起幾年來著？

他細細算了下，發現竟有五年之久。

 

眨了眨眼，他從颯彌亞最青澀的年華就和他牽扯在一起，直到現在……

有時他不經意會想，是不是因為當時的颯彌亞年紀還小就被自己綁死了，沒有見過外面的其他人事，才會和他這樣年紀的人在一起。

 

褚冥漾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往死胡同裡鑽，深嘆一口氣。算了，不想了，他揉揉痠疼的腰，從床上慢慢爬起來，再緩慢無比地走入浴室盥洗。

望著鏡子中看了三十年的臉龐，他伸手捏了捏。

 

這樣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到底哪裡吸引了那個人啊。

啊，好像是因為聲音吧。

颯彌亞和他說過的。

 

可是現在……

連聲音都沒有的他。

究竟哪裡還值得颯彌亞喜歡？

 

昨晚，颯彌亞是不許他發出任何聲音的。

就連最情動之時，颯彌亞都狠狠地吻住他，深怕傷了他的嗓子。

是啊，颯彌亞很珍惜他。

但那又有幾分是因為愧疚呢？

 

他無法抑止自己往糟糕的地方想去。

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個死胡同，可是，他走不出來。

 

將口中泡沫吐掉，漱口、洗臉，再緩緩走出浴室。

餐桌上的早餐還散發著些許溫度，可是褚冥漾失去了胃口。

 

啊啊，當午餐好了。

 

他走回房間，坐到電腦前。

打開電腦，無意識地點開資料夾，看到標註著工作的資料夾，他點開，聽起裡面的作品。

這些都是他曾經參與過的。

早期的都是和千冬歲一起的作品，現在則大多是和颯彌亞。

說起來，好久沒有和千冬歲聚一聚了。

 

他走到床邊拿起手機開機，傳了個Line給千冬歲。

另一頭幾乎是立刻已讀和回傳，訂下了下午兩點在某間咖啡館。

 

想了想，他又發了個訊息給颯彌亞。

颯彌亞也是秒回：「知道了，路上小心。」

「好好上課！」他不失笑，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在好好上課啊。

不過他想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，颯彌亞的成績一直很好，不管是本科還是偏科，地數文史，從高中到現在，一直都不需要他擔心。

 

褚冥漾不禁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愛操心的家長。

 

唉……心情還是很差啊。

 

這種壞心情持續到下午和千冬歲見面為止。

 

 

「漾漾，怎麼了？」一眼就看出自家好友不對的千冬歲推了推眼鏡，問道。

褚冥漾搖了搖頭，拿出早備好的紙筆，寫下：「聲帶狀況不樂觀，做了個小手術，現在不能說話。」

「……」千冬歲卻是沉默了。

 

好半晌，他才開口：「漾漾，恢復期要多久？」

「大概三個月。」想到這個，褚冥漾又是嘆了口氣。

「醫生怎麼說？」

褚冥漾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，索性拿出手機，把九瀾說的話放了一遍。

 

他的聲帶不堪負荷，狀態不樂觀，要是繼續長繭下去不難保會生甚麼病灶，更何況褚冥漾是個聲優，以後用到聲音的地方只會多不會少，暫時的修復沒有問題，但要是以後狀況反覆惡化，褚冥漾的音質也會越變越差。

 

千冬歲的表情愈發凝重，「颯彌亞怎麼說？」

褚冥漾苦笑，「說會照顧我，但我又怎麼會甘於給他照顧？」他寫道，「如果我真的失去聲音，無法在這條路上走下去，我想他應該也沒辦法繼續吧……」

千冬歲想開口說話，褚冥漾卻伸手制止了，他又在紙上寫道：「嗯，前陣子我申請了公司製作總監的培訓。」

「你是想……」千冬歲露出恍然的神色，「那傢伙還真是好命，你事事都為他著想。所以，漾漾你甘願退居幕後？」

愣了愣，褚冥漾點頭，寫道：「對，沒有辦法。其實對方也凡事都為我想，我不能只想到自己，總得想想他。他還小，又那麼衝動，我實在沒有辦法放下。」

「你們到底是戀人還是父子？」千冬歲托腮，有點受不了地開口：「總是為對方想來想去，從沒想到自己，偏偏又湊在一起，看得旁人在邊上著急。」

「能有甚麼辦法？」褚冥漾笑笑，「就是遇到了這麼個人唄。」

「嘖。」千冬歲拍了拍身上掉落的雞皮疙瘩，「真是噁心死我了。」

「你和你弟就不閃？」寫完，褚冥漾撇撇嘴，繼續提筆：「說實話，我有點累了。」

千冬歲怔住，抬頭望著褚冥漾顯露出疲憊的臉，「怎麼了？鬧彆扭了？」

「大概吧……不過是我單方面。」褚冥漾寫道，手上的力度有些弱了下來，字也有些凌亂：「我覺得他太為我著想了，被他保護著的我簡直就像廢人。」

「……果然。」千冬歲卻是露出一個了然的神情，「我就在想你們甚麼時候會出現問題。」

「？」褚冥漾打了個大大的問號。

「颯彌亞的個性強勢，又把你當成寶一樣對待，你這麼自卑又鑽牛角尖的個性，早晚會自我厭棄。」千冬歲直切重點，「你覺得你們的立場不對等，明明你年紀就比較大，卻老是讓一個孩子照顧，心理上自然不能接受，可是颯彌亞不會管那麼多，他就是單純的想把所有他覺得對你好、為你好的想法和做法都加諸到你身上，儘管你不想，儘管你不願，也捨不得開口斥駁。」他嘆了口氣，「漾漾，你覺得你跟颯彌亞之間，到底是甚麼關係？」

「戀人？」他寫道，卻被千冬歲強勢打斷：「你覺得是戀人，可是你卻用一種在看兒子的角度去看颯彌亞！」

褚冥漾呆滯地看著自家好友，後者則是拍了下額頭，他為什麼會覺得褚冥漾會輕易地被「驚醒夢中人」？

「如果你們是戀人，他對你好一些，又怎麼樣？如果你們是戀人，交換體液的事情都做得到了，為什麼還要糾結年齡？」千冬歲簡直破罐子碎摔，露骨的詞都直接用上了。

褚冥漾差點沒被剛喝進嘴裡的紅茶嗆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