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醒來的褚冥漾並沒有大病初癒的虛弱模樣,反而元氣四射,見到兩人,他開心地從床上蹦下來,抱住兩人的同時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,他鬆開兩人,退後了一步,困惑道:「冰炎跟夏碎是不是……變矮了?」傻呼呼的人魚少年沒意識到是自己長高了,只覺得兩個人的高度好像不是熟悉的模樣。
「沒有。」擋下了搭檔抬高的手,夏碎溫和地解釋:「可能是褚長高了,你提前成年了。」
褚冥漾對於提前成年這件事一無所知,夏碎只好大致將米納斯所說的內容告訴對方。
「我成年了?」褚冥漾知道成年是什麼意思,成年代表著他不再是小孩子,進入人生新的階段,他抓了抓頭,被這突然的消息打得有些徬徨:「但是喵喵說我才十六歲……」
「所以說是提前成年。」夏碎開口打斷了褚冥漾的胡思亂想:「年齡與身體的成熟,不代表你必須在一夜之間長大。」說完還摸了摸對方的頭,褚冥漾的頭髮在這段時間生長速度極快,不到一個月便長到了胸口,少年顯然也發現了這點,一邊想著等等要請米可蕥幫他修剪,一邊乖巧地點頭,有些傻氣地笑了。
見褚冥漾一點都沒有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一回的自覺,還笑得出來,冰炎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在此時終於煙消雲散,他伸手捏了捏褚冥漾的臉,「差點就沒命了,還笑得這麼開心。」
「我沒事啊。」褚冥漾無辜地眨眼,「還活著就沒有遺憾。」
看著對方這副模樣,冰炎覺得喉頭有些發苦,似乎有什麼墜在胸口,隱隱發痛,但他搞不清楚原因。
夏碎第一次看到自家搭檔露出這種表情,他當然知道冰炎在想什麼,想到對方曾遭遇過的一切,他自己也十分不忍,「褚還真是豁達,我們都很擔心你。」
「對不起。」褚冥漾很老實地道歉,卻被冰炎彈了一下額頭,他吃痛地摀住被打的地方,聽到冰炎語氣有些怪異地開口:「你沒有必要道歉,被傷害的人是你。」
「但我的受傷讓你們難過了啊。」褚冥漾一臉理所應當,「我想道歉就道歉,這不是禮貌嗎?」
冰炎挑眉,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:「你認為禮貌的定義是什麼?」
「像書上寫……」「對,你也說是書上寫的。」冰炎打斷對方的話,聲音有些乾啞:「書上能教你的很有限,它能教你知識、常識,但人情世故只能靠你自己學會,這些沒有人能教你,你想道歉,我們卻未必想聽到你道歉。」
冰炎的話讓褚冥漾愣住了,巨大的問號浮現在人魚少年的心中,他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冰炎感覺有些激動?
「冰炎只是要告訴你,你沒有錯,不必道歉,是我們該向你道歉。」看著一臉懵懂的褚冥漾,夏碎溫柔地挽起了他垂落頰邊的碎髮:「我們沒有早點找到你,害你承受那些傷害,對不起。」
褚冥漾這下明白了,原來冰炎是在道歉,雖然他對這種道歉方式感到困惑,但他並沒有落了對方的面子,而是開口解釋道:「你們不必道歉,傷害我的人不是你們,是我要謝謝你們。」
「好了,不要再謝謝跟對不起了。」夏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搭檔,繼續道:「我們也要謝謝你,事情已經快要結束了,都是託了褚的福。」
墨色的眼睛裡寫滿了疑惑,就在此時,米納斯與米可蕥走進了治療室,他一見到米納斯,便眼睛一亮:「妳是夢裡的大姊姊!」
「看到你這麼有活力,我就放心了。」米納斯摸了摸少年細嫩的臉,最後將手掌停留在對方的額頭上,調動異能檢查對方的身體。
直到檢查完畢,確認一切都正常,米納斯才收回手道:「我與二位達成了協議,我將協助他們將研究所的事情揭露出來,而他們將協助我救回族人。」
「到時候我們會建立一個安置所,收容那些被迫轉化的族人。」說到這裡,她嘆了口氣:「人魚族看似強大,未成年的人魚卻十分容易夭折,另外魚尾的保養、型態切換的注意事項、術法、異能使用都需要教導。」
褚冥漾這才一臉恍然大悟,米納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:「等事情結束,少將與中校會帶你離開這裡,讓你回到原本的家。」
聽到回家,褚冥漾反而有些意興闌珊:「……嗯。」
褚冥漾有些躊躇,怯弱地看向一旁許久未說話的冰炎,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焰紅雙眸,冰炎蹙眉,問道:「你不想回家?」
「褚只是害怕吧,畢竟與家人失散這麼多年,這是很正常的。」夏碎輕輕地搭住褚冥漾的肩膀,力道不重,卻給後者帶來了些許安心感,感覺到褚冥漾的情緒安定了下來,他才繼續說道: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褚應該是白陵家的人。」
米納斯毫不意外地點頭:「是,他很像白陵一脈的人。」
「白陵是C國首屈一指的大家族,十幾年前丟了小表弟,至今仍未放棄尋找,而那名表弟家就姓褚。」夏碎想起情報來源,不由得勾起了唇角:「還好褚是一個聰明的小孩,記得很多事情。」
「笨死了,哪裡聰明。」看到對方仍是一臉不情願的模樣,冰炎嘖了聲,還沒開口說些什麼,夏碎便搶先說道:「冰炎,到時候我來回報任務,你帶褚回家吧。」
「一個人回家的話,褚會很忐忑吧。」對上少年疑惑的雙眼,夏碎溫和地笑了笑:「我再不回去,雪野家大概會直接跟G國開戰。」
「你弟也是個狠角色。」冰炎嗤笑,雪野家極為擅長收集情報,暗中送來的線報讓他們少走了許多彎路,甚至還聽米可蕥說雪野的少家主每天都在研究如何炸掉一個國家。
「閒聊就到此結束吧。」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夏碎轉移了話題,他將明天的行動大致上說了一遍,最後看著雙眼發亮的褚冥漾道:「明天褚你和喵喵她們一起行動,千萬別落單。」
發現沒有自己的份,墨色的眼眸有些暗了下去:「好……」
「幫我保護好宅子裡的人。」冰炎拍了拍褚冥漾的頭,淡淡道:「你可以嗎?」
褚冥漾用力地點了點頭:「可以!」
「那就交給你了。」冰炎勾起唇角,指尖滑過少年柔順的黑髮,在髮梢處不自覺地輕捻了下。
冰炎的動作提醒了褚冥漾,他啊了一聲,轉頭對著米可蕥開口:「喵喵妳可以幫我剪頭髮嗎?拜託!」
「漾漾很討厭長髮嗎?」米可蕥有些好奇,豈料在她問完這個問題後,褚冥漾的表情完全僵住了,善解人意的她很快反應過來:「漾漾可以不用回答,我這就上去拿工具。」邊說她邊往門口走去,就在打開門的時候,聽見了褚冥漾的回答。
「……不是討厭。」褚冥漾勉強地扯了扯唇角,「長髮容易扯到東西,也容易成為弱點。」他猶豫了下,才有點模糊不清地說道:「就像是狗的繩一樣,我不自在。」
如果他不願進食,會扯著頭髮被迫吞食;如果他躲在水底,也會被強硬地扯著頭髮上岸。就連吃藥、打針也是。
他本以為他麻木了,可這些記憶成為了他逃脫不開的惡夢,他再也不願想起。
傷口會癒合,傷疤卻未必會消失,他強迫自己忽視,那些傷痛卻逐漸發炎腐爛。
他難道真的放下了嗎?理智告訴自己早就過去,刻骨銘心的記憶卻殘留在腦海。
褚冥漾的解釋雖然模糊不清,但已足夠周遭的人猜出七八成了。
米可蕥沉默著跑上樓,其餘三人雖然隻字未提,面上表情卻十分沉重。
「……抱歉。」冰炎意識到他方才的動作會勾起褚冥漾的傷痛,他頓了下,還是伸出手抱了一下褚冥漾。
意外得到擁抱的褚冥漾拋開腦海裡的陰霾,主動埋進冰炎的懷裡很小心地蹭了下才退開,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開心:「沒有關係,我不覺得像是被拉了韁繩,你不必道歉。」
這一刻冰炎的心情是十分複雜的,胸口像是被泡在檸檬口味的氣泡水裡,細密的刺痛加上酸意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心疼。
情商雖然低下,但智商完全可以補足一切的冰炎很快就將情緒理清了,不過他並不著急,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唇瓣,問道:「褚,你相信我們嗎?」
褚冥漾沒有多想便點了頭,理所當然地開口:「相信啊。」
「那就沒有必要什麼都憋著。」冰炎忍不住嘆了口氣,「沒有人會覺得你懦弱,也沒有人會嘲笑你;堅強是對的,但堅強與硬撐是有差別的,在我們面前,你沒必要硬撐。」才剛說完,他就被對方說掉就掉的眼淚嚇了一跳。
透明的淚珠順著臉頰蜿蜒,落在衣服與地板上,褚冥漾試著想憋住眼淚,卻失敗了,只能無助又粗魯地用手擦著臉,然而剛擦乾淨就又有新的淚滴落下,只是徒勞。
夏碎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,自家搭檔像是被醍醐灌頂般學會安慰人了,但太過耿直的話語還是把安慰對象惹哭了,於是他決定好心好意地幫對方一把,乾脆地伸出手朝褚冥漾身後一推。
褚冥漾毫無防備,還搞不清楚狀況就撞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裡,鼻間盈入像是被陽光曬過的草葉般乾淨的氣息,反而讓他成功止住了哭泣。
反應極快地接住了褚冥漾的冰炎也是一愣,只聽得身旁的夏碎悠閒的聲音響起:「把人弄哭了還不哄,要不是你是我搭檔我還懶得幫你補救。」
「……」冰炎有些僵硬地拍了拍褚冥漾的背,「受傷了就是受傷了,發洩出來比憋著好。」
「嗯。」褚冥漾吸了吸有些酸澀的鼻子,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,這種失控的情況讓他心知不妙,只能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眼淚蹭到對方身上,用一種很彆扭的姿勢想往後退,卻因為被抱住而難以動彈。
冰炎發現後,很快放開了褚冥漾。
褚冥漾在被放開時內心有些空落落的,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,但他隱約察覺到這種情緒並不正常。
這時米可蕥拿著工具箱走了進來,動作俐落地布置完,三兩下就幫褚冥漾剪好了頭髮。
「漾漾,我們都在喔。」幫褚冥漾除去身上的尼龍布的時候,米可蕥輕聲說道,「一直都會在。」
褚冥漾覺得自己的心被這些人填得很滿很暖,彷彿這些傷口都能被這種溫暖治癒,於是他用力點頭作為回應。
他不想失去這些,所以他要用盡全力來守護,更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讓任何人受到傷害。
他答應過夏碎,也答應了冰炎。
他會守護好這座宅子裡所有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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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歉消失了一段時間,年節&年後比較忙碌一些。
現在說新年快樂都太晚了,但還是跟大家拜個超晚的年。
稿子目前還在進行中,因為這樣那樣我作死地加了分支,希望可以順利寫完(大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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