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天，米可蕥陪褚冥漾練習走路，褚冥漾靠著助行器倒是走得有模有樣，米可蕥說再訓練一下腿部肌肉，等習慣了就能正常走路了。
要是他有翅膀，褚冥漾高興得都能上天，在宅子裡走來走去，大汗淋漓也絲毫不覺得累，體力好似根本用不完，還是被米可蕥勸了半天才願意休息。
褚冥漾在米可蕥的開導下逐漸變得比較開朗，但他依舊很聽話，無聊了就自己看書、看光腦，不會去吵人。
褚冥漾的智商很高，他學東西極快，記憶力也強，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學生。
就算冰炎去邊線了，他也不吵不鬧，趁著在邊線的時候，冰炎讓夏碎幫褚冥漾辦了公民身分證，說是在動亂中撿到的孤兒。
這下褚冥漾也有了身分，可以在外行走，但他換了個名字，因為不知道自己該姓什麼，米可蕥乾脆讓他跟自己姓，於是褚冥漾有了個新名字，叫鳳澤。
這個字是他最近讀的書上出現的，他上網查了查，有水流匯聚、也有恩澤之意。
他曾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實驗室以外的世界，能被救出來真的是上天給予的恩澤，他沒什麼好抱怨的了。
褚冥漾每天都很認真地復健，他也想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，雖然冰炎和夏碎沒有說過要他報答之類的話，但他從書上看到了「滴水之恩，必當湧泉以報。」這句話。
為了報恩，褚冥漾很努力地學習現代社會的所有知識，並且考過學力證明。
踏出第一步感覺起來很難，但實際上踏出去之後，褚冥漾發現真的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困難。
當他再次獨立站在陽光下時，他忍不住落了淚。
奇怪的是這次他的眼淚並未變成珍珠，而是正常的淚水。
人魚在現代社會是只存在於神話裡的種族，他知道自己不能被發現，一直小心翼翼，可他此刻發現，自己自由了。
除了之前實驗室裡的工作人員、米可蕥和冰炎、夏碎，沒人知道他是人魚。
他可以用正常人類的身分生活下去，於是他膽子更大了一些，接受了異能測試。
大概是因為褚冥漾是人魚，他的異能被機器判定是水系。
他擁有控水的能力，而聲音的特質只要他不動用，便不會顯露出來。
水系通常是輔助及治療的團隊定位，於是褚冥漾在米可蕥的幫助下考取了初級治療師的證照。
褚冥漾並不知道冰炎及夏碎的身分，只想著有朝一日能幫上兩人的忙，他知道他們隱藏了很多事情不讓他知曉，為了擁有得知真相的權利，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。
很多事情褚冥漾都還沒學會，一開始他也會害怕做錯，但米可蕥告訴他，沒有人是永遠正確的。
就像冰炎雖然是一個兇名在外的將軍，可是實際上戰爭非他所願，他也一直竭盡所能地保護每一個被他救下來的人質和下屬。
米可蕥用很多例子告訴褚冥漾，有時人不能只相信眼睛，正義並非表面上看到那樣，有時會被掩蓋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中，不要太過相信，也不要因此放棄去相信，做自己就好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評判的一個標準，不一定都是對的。
所以，相信自己的判斷，不要擔心做錯，錯了修正就好。
冰炎則告訴褚冥漾，不想走也沒關係，想做什麼就去做，只要不暴露人魚的身分，他們給予他最高限度的自由。
冰炎不在的時候，夏碎偶爾會過來，有時是給褚冥漾帶一些有趣的小玩具，有時是給他帶幾本書，每次臨走前都會語重心長地跟他說：「你不需要逼自己長得太快。」
後來，褚冥漾才得知，冰炎跟夏碎其實也才大他沒幾歲。
可他們承擔的，遠比他所知道的還要多。
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，不想一直待在他們的羽翼之下。
他們不願意推他下懸崖，他就要自己學會如何飛翔。
每次夏碎來找他，褚冥漾都會給他一個擁抱。
只是這次他還沒來得及抱，就看見夏碎肩膀上盤著一條小黑蛇，他好奇地和黑蛇交談了起來。
「小黑蛇說夏碎阿……夏碎是個好主人，她最愛你了。」褚冥漾面不改色地將自己的口誤糾正過來，「她說她很喜歡亭這個字，在一個黑色的漂亮盒子上看到的。」
夏碎驚訝地看了看褚冥漾，又看了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小黑蛇，突然想起了什麼：「啊，那可能是點心盒子上的字……她把整盒點心都吃完了。」
「嗯嗯，小黑蛇很喜歡點心，而且她是女孩子喔，她喜歡被你摸頭。」褚冥漾用指腹輕輕蹭了蹭小黑蛇的頭頂，得來對方撒嬌似地輕蹭。
「是這樣嗎？我本來還擔心她亂吃會吃壞肚子。」夏碎笑了笑，用指尖輕點小黑蛇的鼻尖，「那以後就喊妳小亭了。」
被命名為小亭的小黑蛇嘶了兩聲，褚冥漾的表情轉為凝重：「小亭說……她是從實驗室裡出來的。」
聞言，夏碎臉上輕鬆的笑容沉了下來。
「小亭有一些記憶，但並不完整。」褚冥漾抿了抿唇，調出光腦畫了幾筆，一個大致的雛型便躍然於畫面上，「那些人身上都有個標誌，和我實驗室的人不太一樣，我這裡的標誌是雙尾人魚。」
「你怎麼知道的？」夏碎看著對方一筆一畫將標誌畫出，一邊打開光腦紀錄一邊問道。
「因為我跟小亭是用精神力溝通，方式比較像是……意念跟圖像？」褚冥漾也不知道怎麼解釋，因為他是很自然而然的就能與小亭溝通。
「我看到了一些小亭被你們救出來的畫面。」褚冥漾想起當時自己被救的場面，臉上帶著些許微笑，但他很快就把表情調整過來，換上凝重的神色：「那時實驗室裡只剩下小亭了，其他實驗品都失敗，被處理掉了。」
「他們除了『賽壬計畫』之外，還在研究如何讓妖獸擁有神智，能夠聽令於他們。」似乎是在響應褚冥漾的話，小亭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「小亭說她是在和你相處的過程中逐漸擁有自我意識的。」褚冥漾說到這裡，神色溫柔了下來，「她說夏碎是個溫柔的好阿爸。」
面對小小的黑蛇，夏碎再說不出什麼他沒有孩子之類的話，他嘆了口氣，「就像救了你一樣，都是緣分吧。」
「是的。」褚冥漾露出一口小白牙，如同星夜般的雙眸微微笑彎了，這時的他看來純真且溫和，誰也不會想到他是神話中魅惑人心的海妖。
「褚，你真的不想找回家人嗎？」夏碎知道褚冥漾不想離開，但他們的任務實在是太過危險，倘若連累到褚冥漾，或許對方又會被抓回實驗室裡遭受苦痛。
「那我回家就不會被發現嗎？」在米可蕥的治療下，褚冥漾已經變得很有自己的想法，他馬上就想到了反駁的理由，「如果我有人魚的血統，我又那麼小，一定是鎖定了我家才把我抓走的，如果我回去，會不會被抓回來呢？」
「但我們不一定能夠保護好你。」夏碎低聲坦白道，他是真的不能保證褚冥漾的安危，因為雙重身分的關係，他們要兼顧很多事情，這也是一開始他反對褚冥漾留下的主要原因。
「我可以保護我自己。」褚冥漾的神色裡充滿了堅定，「總有一天，我也能夠保護你、保護冰炎、保護喵喵，保護所有人，所以，請你相信我，可以嗎？」
看著褚冥漾的模樣，夏碎不由得有些動容，他閉了閉那雙紫色的漂亮眼眸，吐出一口長氣，再睜開時便恢復了平靜無波。
他緩緩地笑了開來，不是平時的那種禮貌性的裝飾微笑，而是發自內心的溫暖笑意：「好，我會期待那天到來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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